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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修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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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堂之內一陣嘩然。

大喜之日,敢來大鬧喜堂已經是夠膽大了,此時這綠衣的姑娘竟還揚言要取靖安王府老夫人的性命,那就不是膽大,而是不要命了。

老夫人看著洛凰直向自己的長劍,卻是強作鎮定道:“你在嫉妒我兒娶了公主故意來發瘋的麽?來人,還不快將她拿下,關到柴房裏去!”

洛凰直直看向她,道:“你派去的人沒能殺了我,你是不是很失望?還想再殺我一次麽?”

喜堂之內,眾人本就都在關註著突然闖進來的洛凰。此時聽見她的話,眾人都不由紛紛側目看向老夫人。朝堂之內,本就非所有人都樂見溫敘之娶了周毓後聲勢漸大,這會兒看向溫敘之的目光也不過多了幾分深意。

周圍的低聲私語,異樣目光惹得老夫人面皮一僵。

她倒是失策了,沒想到從外面找來的所謂“高手”居然沒能處理了洛凰,今日,可是靖安王府的大日子,怎可這樣就被攪和了。若是一些事情傳出去,他們靖安王府豈不是成了永安城裏的笑話!

“還不快來人,將她給我抓下去!”老夫人揚聲怒道。

一側溫蕓箐亦是道:“她定是嫉妒故意來搞亂的,一定抓住了她,好好看押!”

在溫蕓箐看來,洛凰這個包子未免太沒眼色,若是平日裏哥哥還會護著她,卻偏挑了今日這麽重要的日子。

難道她真以為自己拎了一把劍,就能是武林高手麽!

然而,出乎溫蕓箐意料的是,今日的洛凰與往日還真有不同。

旁邊的侍衛還沒碰到洛凰的衣角,就被她閃過。

洛凰握住冰冷長劍,直往老夫人柳妤安刺過去,若非溫蕓箐身旁的紅珞手快將離得最近的一名小丫鬟推撞在洛凰的劍上,那老夫人必定是躲不開的。

濺起的血液灑落在布滿紅色綢布的喜堂之上,只讓人覺得觸目驚心。

滿堂權貴,生怕被殃及池魚,原本熱鬧的地方順便噪雜大亂,你推我我推你的,紛紛要退出去。

回過神來的柳妤安,亦是往後退一步,多名侍衛連忙護在她前面。

她亦是沒想到,一向不被她看在眼中的洛凰,竟然會武功,而且武功還不賴!她這才發現,除了知道洛凰乃是洛家後人,是老靖安王為敘之十多年前定下的未娶妻外,自己對她卻一無所知。

溫敘之亦是很意外,他與洛凰相愛多年,卻也絲毫不知她竟會武功。

“阿凰,你住手——到底發生什麽事了?你冷靜下。”

可洛凰此時滿心只想為洛溪報仇,哪裏還聽得見他的話。

只見她綠色的身影翩然晃動,劍起之間,氣勢磅礴,一劍一劍,華麗的喜堂已然被破壞的殆盡。

她一招招直逼柳妤安,柳妤安縱有人保護也避免被劃傷一劍。

“老夫人——”

前來觀禮的權貴都沒想到,今日靖安王府的婚禮竟會如此“熱鬧”,只怕不消半日,這件事就會傳得沸沸揚揚。

周毓心中憤憤,期待許久的婚禮,竟成了今日模樣,這傳出去她還有何顏面。

而最讓她不甘的是她身邊的溫敘之,明明她比那洛凰美麗尊貴,他卻從洛凰出現後,視線一直沒有離開過她!

“居然將本宮的婚禮破壞成這樣,其他人呢?還不快一起將她拿下!”周毓恨聲道。

她不在乎今日柳妤安是否會死在洛凰劍下,卻無法容忍她在溫敘之眼中。

近二十人齊齊圍攻著洛凰,既有靖安王府裏武功高強的護院,亦有保護周毓的厲害侍衛。

饒是洛凰的武功厲害,在這一方喜堂之間卻也施展不開,不消一會身上便掛了彩。

洛凰掃一眼周毓,卻不會忘記,老夫人會那樣不擇手頓害阿溪與她,幕後究竟是誰指使。視線轉落回柳妤安身上,洛凰一心向前逼去,絲毫不管自己會不會受傷。

柳妤安被洛凰的視線盯得第一次心中發怵,她相信洛凰今日若是沒做殺了她定不會甘心的,往外而去,她想要躲開。

而洛凰如何會放走她,長劍一揮,不管一旁刺向自己的劍,就直殺向老夫人。

“阿凰,小心!”溫敘之見狀,揮掌就要打開要刺向洛凰的一劍。

可他顧得了這邊,卻顧不了另一邊。

溫敘之正站在洛凰和老夫人中間的位置,看著洛凰的劍就要自己娘親時。

噗嗤兩聲長劍刺入體內的微響。

當先的一聲是侍衛刺中了洛凰的後背,第二聲則是洛凰的劍刺中了老夫人。

只可惜,她想要一劍刺中老夫人的要害,在最後一刻卻偏了,是溫敘之在最後一刻徒手握住了她的劍。

“阿凰,你不要這樣。與公主成親的人是我,你要怪就怪我,我娘是無辜的,她……”

看著溫敘之血流不停的手,洛凰的視線終於停在他的臉上,幽幽道:“溫敘之,退婚書已給你,你娶誰都已與我無關。只是你說她無辜,你可知道阿溪死了!是被她派人殺死的!”

“阿溪死了?”溫敘之一驚:“娘怎麽會……阿凰,你一定是誤會了。娘不會這樣做。”

若真想除去洛凰洛溪姐弟,娘親怎會忍到現在呢。

溫敘之一臉的不信,落在洛凰眼中卻是莫名的淒切。

她的視線似有若是掃過周毓,幽然道:“那就需你問問,是誰讓老夫人這麽做的了。”

不管宮廷之內還是世家望族之間的一些手段,溫敘之亦是知曉。自己娘親怎會無故罔顧自己的心意加害洛凰和洛溪呢,莫非真是……他帶了幾分深思的視線不由落在周毓身上。

周毓心中一跳,故作鎮定道:“敘之,你休要聽她胡說。她定是心中不甘所以想離間我們……”

洛凰冷冷一笑道:“離間?我並未說老夫人幕後之人是誰,公主這般說可是不打自招?”

“你——”周毓面上一僵。

不止溫敘之眸中疑色更濃,就是周圍觀禮的人也不由紛紛側目。

周毓袖中手握緊,卻是惱怒柳妤安辦事竟如此不利落。

望向洛凰,周毓挺直了背脊,聲音梗道:“本宮一直身處宮中,此事與本宮怎會有幹系!”

聽見她的話,老夫人原本就不快的面上更是閃過一抹沈思。她有意瞞十多年前靖安王府與洛家的婚事在前,如今又有洛溪的仇恨。今日溫敘之與周毓成親,靖安王府在鄴國的地位將會更加顯赫,怎就橫生了這般變故……

圍觀的人群中,早有人註意到周佑的到來,他們自然不敢妄自非議周毓,可這靖安王府和溫敘之卻……

“都說靖安王府的老夫人是個吃齋念佛的,居然也會行兇殺人——”

“老夫人行事著實狠辣了些,只是沒想到靖安王竟也罔顧老靖安王定下的婚約……”

“難怪,她剛在靖安王和公主大婚的時候出現……”

聽著眾人的話,溫蕓箐早就面色變了又變。

事實是一回事,可被人議論卻有是另外一回事,何況,人群中,始終縈繞在她心頭上的周佑正隱在其中。若是,太子因此對她也生了什麽誤會可怎好?!

一想到周佑的疏離,溫蕓箐不由激動道:“洛凰!你休要冤枉我娘,洛溪他明明是自己病死!”

洛凰看眼劍上留下的血,眸光幽幽看著溫蕓箐,嗤笑道:“堂堂靖安王府的二小姐,居然睜眼說瞎話。是想要做了不承認麽?”

她一步步走近,冰冷道:“二小姐,莫忘了,當日你設計阿溪害得他被刑罰一事,我們還沒有算賬呢?”

一字一句,低沈的好像有血滲出。

溫蕓箐慢慢後退,心中明明害怕的緊卻還強作傲然道:“洛凰,洛溪不是我害的,你怎敢……”

看著她色厲內荏的模樣,沾染了血跡的長劍,一晃只對著溫蕓箐。

洛凰輕笑道:“你說我敢還是不敢?”

笑聲輕盈盈,可聽在溫蕓箐的耳中卻滿是嗜血的意味。

“阿凰——”溫敘之將溫蕓箐護在身後。

“哥哥,洛凰她瘋了,她殺了娘現在要來殺我了。”溫蕓箐害怕的緊緊拽著他的衣服。

看著擋在前面的溫敘之,洛凰淡去了笑聲道:“我以前跟阿溪保證過一定會保護他的,可卻始終都是他在保護我,如今阿溪不在了,傷害過他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阿凰,人死不能覆生。這是我妹妹,我不能讓你傷害她。”溫敘之亦是說的堅定。

洛凰看著他俊朗的面容,“可你也說過,不會讓任何人傷害我和阿溪的……”

溫敘之沈默。

深看他一眼,洛凰挑起掉在地上的另一把劍給溫敘之,道:“溫蕓箐我不會放過,你若不願不孝不仁,盡可拿劍來殺我。”

“阿凰!”溫敘之低叫一聲:“你為何要逼我?”

不再看他,洛溪身形一閃,長劍直劈向溫蕓箐,寒光淩厲,當即讓她一聲慘叫。

看著癱坐在地上,洛凰身前一痛,卻是溫敘之的劍深深刺入了她體內。

輕然無聲,溫蕓箐身上並不痛,可她身上的衣服卻是突然敞開,外衣裏衣幾層竟是層層被斬開,寒冷的空氣直襲肌膚,卻是讓她身體突然□□在眾人視線之下。

“啊——”溫蕓箐慌忙攏著衣服,可寒風入室,吹起她破開的衣衫,依舊難掩些許肌膚。

洛凰她竟然敢當著永安城所有權貴面前這樣折辱她,而讓溫蕓箐面色更白的是,她看見人群不遠處,太子周佑正看著這一幕微微蹙眉。

洛凰低頭看著溫敘之刺入她體內的劍,不由呵呵一笑:“原來你真的能下得了手……”

她恨溫蕓箐,可當她看著溫敘之堅毅的眼神時到底動搖了,所以在她的劍揮向溫蕓箐時到底改變了主意。

只是她沒想到,她能對溫蕓箐手下留情了,她始終堅信不會傷自己的溫敘之那一劍卻毫不手軟。

原本因為洛溪的死,她就已經亂了心神,此時被自己心愛的男人再次一劍,當即吐出一口血,蒼白著面色,身子一個踉蹌。

“阿凰……”溫敘之一驚,手上的劍一松,想要扶住她,卻被洛凰一避閃開。

看眼落空的手,溫敘之緊緊盯著她,道:“你又何必這樣固執?阿凰,只要你能認個錯,我定不會讓你有任何事。”

多感人,縱然自己將他的婚禮攪成了這樣,傷了他的娘親和妹妹,他卻依舊說不會讓自己有任何事。

洛凰擡眸凝視著他,淒然一笑間,手上一揚,長劍直直刺入他的肩膀。

鮮紅的血色流出,頓時沿著雪白劍身蜿蜒流下。

溫敘之不敢置信地看向洛凰,兩人凝望,以往只消一個眼神就能看懂彼此的心意,如今卻像是陌生。

“敘之——你、你怎麽樣了?”周毓心中一緊,緊緊抱住溫敘之,氣極與周圍侍衛道:“你們還不快拿下她!”

受了傷的洛凰,外傷不重,內傷卻嚴重,剛才刺傷了溫敘之的一劍,更像是讓她陡然失去了所有力氣,圍攻之下,到底還是被人拿下。

她只是不看向溫敘之始終看著自己的視線,讓溫敘之只覺得更看不透她的心思。

兩人之間,仿若已經隔著千山萬水。

危險分子被制住,圍觀的眾人才敢紛紛過來指責。

“這女子實在膽大包天,居然在婚禮之上行刺,其罪當斬!”

“靖安王,這女子如此行兇,定不能輕易放過。”

聽見周圍的聲音,溫敘之才是恍然回神,他收回視線,環視眾人,面色如常道:“諸位大人,這既是靖安王府的恩怨,帶婚禮過後,在下會自行解決。”

而卻有人問道:“這女子先是刺殺老夫人,然後又驚了溫二小姐,婚禮更是攪亂的一塌糊塗。我等雖然不知道靖安王你與這女子是什麽關系,卻也要為公主討個說法,鬥膽問靖安王究竟會如何解決呢?”

周毓望眼溫敘之沈郁的俊顏,道:“這是愛慕敘之的故人,其中有些事情必然是誤會了,依本宮看,還是將洛姑娘放了吧。”

“這怎麽可以!”有人連忙出聲:“公主仁善,可這女子今日膽敢持劍行兇,定然不是什麽良善之輩,若是放了她,唯恐日後連公主都連累了,靖安王,皇上將公主許配給你,已然是看重你,你可要為大局著想,切莫心軟壞事啊。”

溫敘之眼眸更沈,他望著洛凰問道:“阿凰,只要你答應我放下那些事情,日後安靜度日,我就放了你。”

聽見他的話,眾人都是微微吃驚,只有周毓差點維持不住面上的表情。那女人都此了他一劍,敘之竟還想放過她。

洛凰擡眸看他卻是搖頭:“安靜度日,你又何必自欺欺人。”

別說她能不能放下,溫敘之能有今日亦非純良之人,他又如何不知有些人是絕不會放過自己的。

溫敘之一默,面上漸漸顯出一絲肅穆。

周毓眸中微閃,道:“來人,先將洛凰帶下去關起來。”

“不必。”溫敘之制止,他挺直了腰身直直看著洛凰道:“她傷我母親妹妹,日後若是傷了公主,敘之就萬死難辭。今日雖不宜見血,可為我靖安王府上下安寧就例外一次,阿凰,我親自送你一程吧。”

在眾人都沒反應過來不之前,溫敘之手中的劍,再次無情刺入洛凰體內。

鮮紅的血噴薄而出,周毓等人卻是突然驚住了。

洛凰心中好似吃驚,卻又好似意料中。當他以為自己會殺了溫蕓箐而刺了她第一劍的時,這因為他擔心自己日後會傷害他今日娶的妻子的第二劍,就變得沒那麽讓人能以接受了。

只是,為什麽還會覺得痛,直入心扉。

洛凰卻忍不住低笑出聲,這些年她深愛的男子,最後卻成了這樣……究竟是這愛情捉弄人,還是她有眼無珠呢……

“溫敘之……”

她想問他什麽,可好像是再沒什麽可以與他說的話,又好像是再使不出一絲的力氣了。

“不好了——失火了——”

“什麽?!”

“王爺和公主的婚房起火了——”

屋外突然有驚慌的聲音響起。

當即本就有些變了意味的婚禮,更是亂成了一團。

隆冬寒日,只見有黑色濃煙從今日新婚的院落冒出,而後,很快就見到火光閃爍,映襯著滿院紅色,更顯瑰麗紅艷。

嘈雜的一切遠離,洛凰自後看見的,只有滿目的紅色。

曾經她也有想過自己和溫敘之成親時的場景,如今一切幻滅,早已物是人非。

那一刻,洛凰感覺自己的眼角有淚水滑落而後又不斷湧出。

此時,她不是為了這被溫敘之所棄的自己,也不是為了這滿身的深痕而痛。

她哭的是,在這隆冬之日而死去的愛情。

那個讓她斬斷了過往一切想要廝守一生的男子,帶著他對她的愛,和她對他的愛,已經死去了。

“阿凰,阿凰,我是這樣的愛你。”

“阿凰,我想要現在就娶你為妻,給你幸福。”

“阿凰,我要讓你成為這天下最尊貴的女子。”

“阿凰……”

在洛凰徹底陷入黑暗時,耳邊彌留的一句,是曾深愛的男子冰冷的一句:“擡出去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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